钻石会员
主题
回帖0
积分31322
阅读权限50
注册时间2009-7-31
最后登录1970-1-1
在线时间 小时
|
楼主 |
发表于 2012-11-14 10:41
|
显示全部楼层
第六十七封信 伊本致巴黎郁斯贝克
这里来了三艘船，都没有带来你的消息。你病了吗，还是存心让我挂念？
如果你身处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都不爱我，那么一旦回到波斯国内，回到你家里之后，情况又如何呢？不过也许是我多心，你挺令人爱慕，到处找得到朋友。人心无国界，随处都相通，一颗高尚的心灵，怎会自设藩篱，不广结友情呢？实话对你讲，我尊重旧交，但也号结新交。
不管到了什么国家，我生活在那里，总像打算在那里过一辈子似的。凡道德高尚之士，我一律热忱相待；对不幸者，我一律怀有同情，更确切地说一律怀着爱心；对于飞黄腾达而不忘乎所以的人，我一律怀着爱心。我这个人就是这种天性，郁斯贝克，不管在什么地方，只要遇到人，就要物色朋友。
这里有一个盖布尔族人。除了你，我想此人在我心里占有头等重要的地位。他堪称正直的化身。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，他被迫隐居在这座城里，诚实地做点小生意，与他心爱的妻子过着平静的生活。他一生慷慨仗义，虽力求默默无闻地过日子，但心灵中比历来最作大的君主更具英雄品质。
我许多次对他谈到你，让他看过你的全部来信。我注意到他很高兴，因此肯定你有了一位尚不认识的朋友。
下面是他的主要经历。他很不情愿写出来，只是出于友谊，才没有拒绝。现在我出于对你的友谊，把他所写的东西寄给你。
阿费里东与阿丝达黛的故事
我出生于信奉拜火教的盖布尔族。这个宗教也许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。非常不幸的是，我还没到懂事的年龄，就坠入了爱河。刚刚六岁，我就与姐姐难舍难分，眼睛总是盯住她不放。她每次离幵一会儿，回来时总发现我哭得像个泪人儿。我的爱情随着年龄与日俱增。家父见我如此钟情，惊异不已，本来想按照冈比斯创立的拜火教古俗，让我们姐弟俩结为夫妻。但我族人民处于受穆斯林教徒奴役的地位，我们害怕他们，不敢去想这种神圣的婚姻，虽然我们的宗教不仅允许，而且明令鼓励这样的婚姻,这正是顺应造化已经作成的天真无邪的结合。
家父看到，听凭我和我姐姐的倾向发展是危险的,梗决心扑灭这爱 情的火焰。他以为这火焰才刚刚点燃，其实它已经燃烧到最猛烈的程度。他借口旅行,带我离开了家，而把我姐姐托付给一位亲戚，因为家母已经辞世两年。这次分别造成的绝望，在此就不讲了。我拥抱了眼泪汪汪的姐姐。但我自己没流一滴眼泪，痛苦使我变得麻木不仁了。我们到了特佛里，家父把我托付给一位亲戚管教,撂下我就回家去了。
后来，我听说我父亲靠一个朋友推荐，把我姐姐送进了王上的后宮，侍候一位王妃。即使人家告诉我她死了，我也不会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。她进了后宫，不仅从此我无望见到她，而且她从此成了穆斯林，按照该教的成见她只能以憎恶的目光看待我了。我再也不能在特佛里生活下去了，对自己和对别人都厌倦了，便回到了伊斯法罕。我对父亲说的头几句话就十分尖刻，责备他把女儿送进一个只有改变宗教信仰才能进人的地方。我对他说：“你惹恼了主和恩泽你的太阳，他们一定会把愤怒发泄在你的家人头上。你的行为比亵渎了四行还严重，因 为你亵渎了你女儿的灵瑰。她的灵魂比四行还纯洁。我将死于痛苦和爱情。但愿我的死是主让你感受到的惟一惩罚！”我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家。两年之中，我天天望着后宫的围墙 ，猜想我姐姐可能在什么地方，天天都冒着被太监们掐死的危险，他们经常在这些阴森可怕的地方巡逻。
后来家父过世了。我姐姐侍候的那位王妃见我姐姐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漂亮，便心生妒忌，把我姐姐嫁给了一位热烈企求她的太监。这样我姐姐离开了后宫，和那位太监在伊斯法罕买了一所房子住下。
我花了三个月时间想和姐姐见面谈谈，都没有成功。那个太监妒忌心比任何男人都重，每次都找借口让我改日再来。我好不容易进人了他的内院，他却让我隔着百叶窗与姐姐交谈。山猫子的眼睛也没法看请她，因为她浑身上下被衣服和头巾裹得严严实实，只能从说话的声音认出她。我的心情多么激动啊，与姐姐相隔咫尺，却似远在天涯！我竭力克制自己，因为旁边有人监视。姐姐呢，好像流了几滴跟泪。她丈夫假惺惺向我表示歉意，在我眼里他只不过是最低贱的奴才。他见我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与姐姐交谈，显得十分尴尬。我用的是古波斯语，这是我们神圣的语言。“怎么，姐姐，你真的放弃了我们祖先的宗教？我知道，你在进人后宫时，不得不公开表示皈依伊斯兰教。可是，请你告诉我，你真的心口一致，同意放弃允许我爱你的宗教了吗？这个如此值得我们珍惜的宗教，你究竟是为谁抛弃了它？为了这个至今还带着腐刑创伤的可怜虫，为了这最低践的男人，如果他也算男人的话？”姐姐对我说弟弟，你说的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啊，我得顾全他的名声。尽管在你看来他非常可鄙。照这样说，我也是最下贱的女人，如果……”“啊！姐姐，”我说道：“你是拜火教徒，他不是也不可能是你的丈夫！你要是像祖先们一样虔诚，就应该把他视为妖魔！”“唉！”姐姐叹息道，“这个宗教对我显得多么遥远！我刚开始懂得它的教义，就不得不把它们忘到了脑后。现在与你交谈所用的这种语言，我也生疏了，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才勉强能表达自己的意思。不过请你相信，我们童年的往事，一直令我迷恋。自那之后，我的快都是装出来的，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你。我结婚的动机，就包含你的因素，其程度超过你的想像。我正是希望再见到你，才做出这个决定的。为了这一天，我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，以后还要继续付出代价。我看你都控制不住自己了，而我丈夫恼妒交加，浑身发抖，今后我再也见不到你啦。此生此世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和你交谈了。如果真是这样，弟弟，我也活不长啦。”姐姐说完这些话，心都碎了，感到无力再坚持下去，道别一声，便留下我这个世界最懊悔的男人回房里去了。
三四天之后，我又要求见姐姐，那个野蛮的太监本来想拒绝。这类丈夫对自己的妻子虽然没有一般丈夫那样的权威,但他对我姐姐倒也痴心相爱，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。这样，我在老地方，还是隔著那道帘子，又见到了姐姐。她身边伴随着两个奴才。我和姐姐仍用我们特有的语言交谈。“姐姐，”我对她说，“我只能在这种可憎的坏境中和你相见，这是为什么？这些禁锢你的墙壁，这些门栓和铁栏杆，这些监视你的混蛋看守，都让我怒不可遏。为什么你失去了祖先们享受的美好的自由？你那么端庄的母亲，也仅仪是以自己的纯洁，向丈夫担保自己的贞橾。他们夫妻相互信饪，生活幸福；他们以为常的简朴生活，较之你在这座豪华住宅里表面享受的虚假荣耀，可以说是珍贵千百倍的財富。你失去了自己的宗教，也就失去了自由，失去了幸福，同时失去了你们女性引以自豪的平等。更糟糕的是,你现在不是人妻，这根本不可能，你只是一名丧失人格的奴隶的奴隶。”“哎，弟弟，”她对我说，“请尊重我的丈夫，尊重我选择的宗教。按照这个宗教的教规，我听你讲话和对你讲话都是犯罪。”“什么？姐姐，”我十分恼火地对她说，“你认为这个宗教是真正的宗教吗?”“它不是真正的宗教倒好了。我为它做出的牺牲太大啦，不能不信奉；如果我怀疑……”她说到这里停住了。“对，姐姐，你怀疑是有道理的，不管你怎样怀疑。这样一个宗教，它使你今生今世不幸，也不会给你的来生来世留下任何希望，你还指望它什么呢？想一想吧，我们的宗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，在波斯一直很昌盛，而且它的发祥地肯定是波斯帝国，绝不是其他地方。至于它究竟创建于何时，已无法考证。伊斯兰教只是偶然传进波斯的。这个教派在这里站稳了脚跟，并非靠说服，而是靠征服。如果我们的历代天子不软弱无能，你准会看到现在像过去一样，到处仍盛行对拜火教僧侣的顶礼膜拜。如果你置身于远古年代,你所听到的到处都是拜火教的声音，根本听不到伊斯兰的声音。伊斯兰教的兴起晚了几千年,当年它连童年都谈不上呢！”姐姐说：“我信奉的宗教虽然比你们的宗教创立得晚一些，但它至少更单纯，因为它只崇奉真主，而不像你们的宗教还崇奉太阳、星辰、火，甚至四行。”“姐，我看你在穆斯林那里学会诽谤找们神圣的宗教了。我们并不崇奉星辰，也不崇奉四行。我们的祖先从来没有崇奉过它们，从来没有为它们建过寺庙，从来没有祭祀过它们，只对它们有虔诚但更低等的礼拜，就象礼拜神的造物和神的启示一样。姐，请看在启示我们的真主份上，接受我给你带来的这本神圣的书吧。这是我们的教规制订者左洛亚斯特写的书，请不带偏见地去阅读吧。读的过程中光明会照亮你的心灵，你要接受这光明。请回想一下吧，你的祖 先曾经长期在圣城巴尔赫礼拜太阳。最后，请你想像一下吧，我并不企求安宁、财富和生命，只希望你改变信仰,”我十分激动地离开了姐姐，让她独自去决定我平生最重要的事情。
两天后我再去，不同她说话，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生死的判决。“弟 弟，”她说，“有人爱上你啦，一个拜火族女子爱上了你。我斗争了好长 时间。但是，神灵啊，在爱情面前，多少困难迎刃而解！我真如释重负， 再也不担心爱你爱过了头，我可以对自己的爱情不加任何限制，就是爱 过了火也是正当的。这一点多么符合我的心情。你懂得砸断我的思想给我自己铸造的锁链，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砸断这束缚我的双手的锁链呢？ 一旦你砸断了束缚我双手的锁链，我就会献身于你。你要毫不迟疑接受我，让世人看到我这个礼物对你有多么珍贵。弟弟啊，我相信找头一回拥抱你，就会晕倒在你怀里。”我听了这些话之后的高兴心情，根本无法表达。我觉得，觉得自己的确霎时间变成了世界上最幸 福的男人；我发现自己活在世上二十五年所抱的愿望，几乎就要实现了,而使我活得如此艰难的一切忧患，已彻底烟消云散。然而,当这些 甜蜜的想法过后，我稍稍冷静下来时，才发现自己距离幸福并不像乍想起来那么近，虽然最大的障碍已经克服。必须趁姐姐的看守们尚未警觉之前采取行动。我不敢把与自已性命攸关的秘密告诉任何人。我只有姐姐，姐姐只有我。万一事败，我有被钉在木桩上处死的危险；在我看来，事敗本身就是对我最残酷的惩罚。我们商定:她派人来取父亲给她留下的一座钟。我在钟里面藏一把锉刀和一条绳子。锉刀供她锉断临街的窗户的铁栏杆，绳子供她从楼上把自己坠下来。我从此不再去看她,但每夜都去守在那窗户底下,等待她实现计划。整整等了十五个夜晚，根本不见人下来,因为她没有遇到适合的时机。第十六天夜里, 我终于听到了锉刀的响声，但锉一会儿停一会儿,每当间隙的时候，我都担心得要命。锉了一个钟头之后，我看见她开始系绳子，接着她抓住绳子滑溜下来，落在我的怀抱里。我已把危险置之度外，久久地一动不动地拥抱着她。我带她出了城，找到我事先预备的一匹马，让她骑坐在我身后，快马加鞭，迅速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地方。天亮之前,我们到了 一个拜火教徒家里。这是一个荒僻的地方，这位教徒隐居在这里，靠自己双手劳动所得，过着清贫的生活。我们觉得他的家绝非久留之地，便按他的建议，进入一座浓密的树林，躲在一棵老树的空洞里，等待我们 逃跑的风声平息下去。我们双双生活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，避开世 人的眼睛，彼此不停地倾诉爱慕之情，表示要永远相爱，等时机一到,就 请一位拜火教教士，按照我们神圣经书的规矩，为我们举行婚礼。“姐 姐，”我对她说，“我们的结合何等神圣！造化本来把我们结合在一起， 我们神圣的教规让我们继续结合在一起。”终于来了一位教士，才使我们迫不及待的欲望平静下来。他在那个农人家里从头至尾为我们举行结婚仪式，为我们祝福,千百次祝我们像古斯塔普—样强壮，像奥霍拉普一样圣洁。不久，我们离开了对我们不安全的波斯,避难于格鲁吉亚。我们在那里生活了一年，两相迷恋，日甚一日。然而，我们的钱快花完了，我自己倒无所谓，只怕姐姐受饥寒之苦。于是我离开了她，去向亲戚求助。相别时依依不舍之情，实属罕见。可是，此行不仅毫无收获，而且大祸临头。我家的财产已全部被没收，亲戚们也都无力资助我，我弄到的钱，仅够返回的盘缠。而更令我绝望的是，我姐姐不见了。原来在我赶回来前几天，鞑靼人人侵了她羁留的城市。他们见她容貌美丽，便将她掳去，卖给了正前往土耳其的一帮犹太人，只留下 她几个月前生下的一个小女孩。我去追赶那些犹太人，追了三古里才追上。我痛哭流涕,苦苦恳求，都无济于事。犹太人非要我给他们三十托曼不可，一个子儿也不能少。我向所有人求告，央告土耳其教的阿訇和基督教的神甫保护，最后找到一个亚美尼亚商人，我把女儿连同我自己卖绐他，得到三十五托曼。我找到那些犹太人,付给他们三十托曼，余下五托曼准备交给姐姐，直到此时我才见到她。“姐，”我对她说， “你自由了，我可以拥抱你了。这是我给你留下的五托曼。遗憾的是他们不肯出更多的钱买下我。”“怎么？”姐姐叫了起来，“你把自己卖了?” “是的。”我答道。“啊！不幸的人！看你干的什么事，难道我还不够命苦，你还要给我活罪受？你有自由身，我还可以自慰。现在你卖身为奴，等于把我送进了坟墓。唉！弟弟，你为爱情付出的代价太惨重啦！ 我女儿呢？怎么没见到她？”“我把她也卖了。”我答道。我们抱头痛哭，再也没有力气说什么。最后，我去找我的主人。姐姐几乎同时赶到。她往地上一跪，说道：“别人都要求自由，而我来请求受奴役，请收下我吧。你把我卖掉，会比卖我丈夫的价钱高。”我们姐弟俩争着要卖自己，主人听了也不禁落泪。“不幸的人！”姐姐说：“你以为我能以丧失你的自由为代价去享受自己的自由吗？老爷，你看到了，我们两个苦命人，如果你把我们分开，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，所以我也把自己卖给你，请付钱吧。这钱以及我们的效劳，也许有一天能使我们从你那里得到我们现在不敢要的东西。不把我们拆散，可关系到你的利益呀。请权衡吧，他的生死取决于我。”那个亚美尼亚商人是个善良的人，我们的不行打动了他。他说：“你们俩诚实、卖力地为我效劳吧。我想你们许诺，一年以后给你们自由。我看你们两个人，谁都不该遭受做奴隶之苦。恢复自由之后，如果你们能获得应有的幸福，如果你们走运，我相信你们会补偿我的损失的。”我们俩吻了他的膝盖，便跟随他踏上了旅程。在做奴隶的工作中，我们相互扶助，我总是以分担姐姐的分内活儿为乐事。
一年期满，主人果然信守诺言，给了我们自由。我们返回特佛里。我在那里找到家父的一位战友。他在城里行医，生意颇兴隆。他借一些钱给我经商。因为生意上的需要，我一家迁到上麦那，定居下来。我们在这里已生活六年，所交往的尽是上流社会最可亲可爱的人。我的家庭非常和睦。这样的境况，就是全世界的所有国王拿王位来和我交换，我也不敢。我运气相当不错，居然重逢了那位亚美尼亚商人。他对我恩重如山，我实实在在报答了他。
一七一四年热马迪月二十七日于士麦那 |
|
楼主: wangxiaoxiao
|一淘宝店|手机版|商店|一乐电子
( 粤ICP备09076165号 )
粤公网安备 44522102000183号
狗仔卡